烤串店老板每天营收2千，无意偷看他调料包里的东西，我再不敢吃

1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修老板的时候，是我刚失业的时候。

跟着朋友无意间去了他的烧烤店，修老板光着膀子，背上文着一个生龙活虎的大貔貅，看起来有些浓重的市井气息。他人看起来很精神，面色红润带着笑容，面前放着一大盆切碎了的羊肉和一大串儿亮闪闪的铁钎子，正在餐桌前忙活着。他很健谈，我们便聊了起来。

“我不像你们这么脆弱，失业了，工资降了，房价涨了就要死要活的。我11岁离开河北老家来到镇上，在镇上超市打过杂，去餐馆当过服务员，甚至……”说到这里，修老板微微顿了顿。

他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活，粗壮的手指正麻利地将案板前的碎肉丁穿到尖锐的钎子上，时间沉淀的穿串儿技巧娴熟至极，每一串都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修老板用油腻的手揩了揩脸上的汗水，黝黑的脸庞上微微一笑，憨厚中透着几分小小的奸诈。

“老刘，我说了你可能都不信，我甚至在石家庄的KTV里干过少爷，被人灌过酒，我不喝，那些人就狠狠打过我耳光……后来还开出租车，还离过婚，这些我都干过。但是干超市的时候，我学会了怎么开超市，现在自己开了家超市，把我母亲从村里接了出来帮我看着超市，顺便还能照应孩子。

“在干餐馆的时候我学会了烤串，咱济南不是就流行撸串子！现在开了有两家烤串店，每天能营业两千来块钱吧！老刘，不是我吹，我在我们老家的村里算挺能干的了，我不像你们这些大学生。我爹死得早，我娘，我弟弟，我这一大家子只能靠自己。”

讲起自己的过往，修老板脸上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

“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生意不错，对象也年轻漂亮。你还是挺厉害的，生意头脑行啊。”聊天内容似乎有点严肃了，我试着岔开话题。

修老板这时已经利索地穿完了盆里的肉，顾不上回我的话，朝着店外面的大妈喊道：“喂，你……把盘子拿过来，套上塑料袋，把串扔冰箱里冻好！”

大妈系着布满油污的围裙，拿着一个盘子，笨拙地跑了过来，刚过来就被修老板瞪了一眼。

“刚说完，上次也给你教了，盘子上要套个塑料袋，你咋又忘了？”

大妈一愣，赶忙赔笑道：“老板，俺以前是干快餐店的，没干过这个……”

“没干过就要学，知道了吗？赶紧拿走吧！”

这时约莫是下午三点多钟，店门口狭窄的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在来回走动，仅能容纳一辆车开过的小街两边是简陋的三四层小楼。

大部分小楼通过上面的几层能看出来都是急着垒起来的，粗粝灰暗的水泥砂浆墙面都没有抹平。半成品一般的建筑被隔成一间间小房子，并形成了村里新的高收入职业——包租婆。

村里的大妈蹲在路口或者门前，看着有那种提着旅行箱或者四处观望的人，总会热情地招呼道：“小伙子，要租房子吗？”

单间出租这几个字是村里最常见的招牌，有的上面还写着带卫生间、网线等字眼，提示着租房的人寻找更适合自己的需要。一般三百块就能租到一个靠窗，带网线的房间。当然想更便宜一点也是可以满足的，两百块也可以租到一间，但是可能就是一间用彩钢瓦搭成的冬冷夏热的小房子，颇有些简陋。

每逢学生毕业的时候，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租房市场火爆至极，总会出现一房难求的情况。

街道上空，纵横交错着毫无规律的网线、电线，密密麻麻的，串联着一个个年轻的巢穴。

这里虽然简陋，但是是城市里最包容的地方。这里容纳着数千追梦的年轻人，在此休憩酣睡；这里也是梦幻的，养活着无数村民、房东和街上的小老板们过上了有滋有味的日子；这里还是江湖，这里不仅有着小花和小强通过微信产生的简单爱情，还上演着无数复杂的恩怨情仇。

时间指向下午四点多钟，修老板拎出一包木炭，往烤炉里倒了一些，接着他拿起一只小铁铲“啪啪啪”地将木炭拍得粉身碎骨，变成了均匀如同鸡蛋大小的碎块。

打碎了的木炭大多数被拢到了炉膛的左侧，只留下一小部分细小的碎渣在炉膛中央，修老板从炉子底下掏出一把从隔壁王姐家麻辣烫要来的废弃木头钎子和筷子，将这些小段的木头折成无数小段后放进烤炉，用打火机引燃。

一大把木头被引燃，迅速跳跃起了红色耀眼的光芒。

修老板拿着小铁铲，慢慢将刚才留在炉膛中央的木炭碎渣一点点拢到了火苗周围，黑色的木炭在火苗的吞噬下渐渐融化，变得如同红玛瑙一样火红，剔透炽热。一道道青烟随着热流打着旋儿升起，变换着形状消散在村里破碎的天际线中。

“老刘，你过来，小心呛着。”

修老板又加了些木炭，拿起一把蒲扇，示意我让一让。

他对着炉膛使劲扇了起来，顿时浓烟四起，遮蔽了本来不宽的街道，而烤炉的炉膛里，也终于化作了一片和谐的红色的海洋。修老板告诉我，别看生火就这么点事，但是也全靠经验。

做餐饮生意，客人喜好扎堆来，要么半天没人，要么一来来七八桌。没人的时候木炭生着光浪费，增加成本；而一下来人的时候，要是不提前多点些炭，真还会忙不过来。

木炭浓浓的烟雾升起，标志着村里的夜生活大幕即将开始。

隔壁卖成人用品的霓虹灯早已闪烁，“催情药”三个字格外显眼，昭示着弥漫在村里上空的、浓重年轻的荷尔蒙气息。随着上客的时间到来，三三两两的客人走进了店里，逐渐坐满了整个小店仅有的七八张桌子。

修老板的女朋友作为老板娘，负责张罗着客人，一张俊俏的瓜子脸略施脂粉，显得格外标致，一身黑色的贴身皮裤勾勒出青春小巧的身段。年轻的姑娘都爱打扮自己，她今天刚做了美甲，鲜艳的红色格外耀眼，她有意无意间会去用拇指婆娑做过的指甲表面。

“你猜她多大？”修老板冲我挤了挤眉毛，脸上带着些男人才会懂的笑容。

“比你小五六岁？”我试着猜道。

修老板对我的猜测明显嗤之以鼻，一边烤着串，一边说道：“96年的。”

“牛逼！大一轮啊！捡了个宝！”我竖起大拇指。

“你猜，我们怎么好上的？看见对面那家化妆品店了吗？她经常在那买面膜来着，我和那老板娘认识，有天她俩过来了，我就烤了个串给她吃，八毛钱的串，就搞定了，就八毛钱。”

修老板特意强调了八毛钱这几个字，一边熟练地往炉子上，长长一排烤串上洒着调料。调料落到炉子里的木炭上，窜出一串长长的火星儿。修老板冲我使了个得意的眼色，开心地笑着。

“老刘，你丢了工作，这真不算啥啊，我对象之前的工作是给房地产公司做派单的，我考查了下觉得这个赚钱啊，就是找些小孩发单页啊！我俩就开了一个广告公司，结果发现确实赚钱，但都是纸面上的，开发商不按时结账。

“而且垫钱也狠啊！现在都垫进去二十万了，他娘的地产公司还不给结账，有啥用？我一个超市和一个餐馆每天往里面垫都不够，再不结我就得抵车了。老刘，跟我比，你那点真不算啥。”修老板看我有心事，热心地开导我。

这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街上各色霓虹灯闪烁，三三两两的人们走了出来，涌上了本就不宽的街道，街道竟显得人满为患。路过的车辆，疯狂地按着喇叭才能得以通行。街道上烟雾弥漫，饭香四溢，年轻人们或是满脸幸福、或是略显疲惫，忙碌一天的人们，也要在此刻享受一下难得的休闲时光。

夜晚是城中村居民觅食的时间，也是修老板觅食的时间。修老板早已指挥伙计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羊肉串、腰子、板筋、心管儿、马步鱼、翅中、大虾等十几种串儿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八个大号的不锈钢托盘，鲜艳的肉品正等待着饥肠辘辘的主顾们。

修老板从店里拿出了调料盒和一个大调料包，他将调料盒挂在了炉子上，往里面依次放入了孜然、盐、辣椒粉，最后又从调料袋里掏出一个小包，往孜然粉里加入了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这是啥？”我问道。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修老板神秘地笑了笑，说道：“兄弟，这是行业潜规则，越吃越香就靠这个了。”

“高，你这行还有别的招没有？”

“有啊，别人串卖一块，我卖九毛，是不是招儿？在咱村里，我靠这个生意比别的烤串的都好！”

“哎哟，哥，你来了？里屋坐下喝一杯？要吃什么串儿冰柜上随便拿！”修老板虽然跟我聊得很欢，但是双眼像猎鹰一般，绝不会错任何一个露出好奇之色的客人。每当有人朝店里，或者是烤炉上露出犹豫神色的时候，修老板热情地招徕声总会很合时宜地出现在食客耳际。

“哥，一共一百二十五块，五块钱给你免了，下次再来哈。”修老板面对客户笑靥如花，亲切备至，这也是他生意总比别人好的法宝。

“你看着点，客人上桌先问要不要花生和毛豆，那个成本低，赚钱……”不面对客人的时候，修老板恢复了商人本色，皱着眉头，小声对店里木讷的大妈嘀咕着。

2

我和修老板成了朋友，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到他那里坐坐，聊聊天。修老板很健谈，他说话充满了浓郁的社会气息，但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在城中村这个小江湖里，他维护着村委会成员，隔三岔五都会拉过来吃饭，逢年过节准备点小礼品那是必须要有的感情联络。

他跟派出所的警员称兄道弟，因为店里经常有喝酒滋事的，跑派出所接受调查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一来二去也就成了熟人。

他维护着村里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见面问好，有事儿帮忙，既不失了礼数，也做得了顺水人情。几年下来，倒是保得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小日子因而也是很滋润，时不时自己和对象整两杯，也是乐乐呵呵的。

有几天我去他店里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他的店关着门，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我感到非常蹊跷，便给修老板打了电话。

“我在派出所，马上回来，等会给你说！”一向乐观的修老板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潦草而匆忙，迅速挂断了电话。什么事还去了派出所？我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修老板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单子和银行卡，上面有着医院等字眼。他神色黯淡地说道：“我弟弟和厨师被人拿车故意撞了，弟弟两条小腿骨折了。厨师脚脖子断了，正在医院抢救呢。”

我一度以为，这些似乎都是发生在新闻上的事件，只存在于那个神秘的号称江湖的世界之中，跟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小上班族毫不沾边，但今天却在我身边真实地发生了。

“昨天晚上，去村西头鸡公煲吃饭，几个小子喝酒了挑事，我找了几个兄弟，给拉出去吓唬了一顿，给弄走了。没想到这几个小子没死心，又回来了。开着车在外面等我们，等我们喝完酒出来，他们就直接踩着油门儿撞上来了。”

“他们是哪的人啊？”

“就是这村里的，那个开车撞我弟弟的王刚17岁，是后面才来的。我听警察说，他是被那个跟我们先动手的刘磊教唆的，那个刘磊是主谋，他是个累犯……家里早就不管他了。刚给刘磊家打电话，他爹一听就是派出所就把电话给挂了……”

“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我把我弟弟和厨师送医院了……我给我弟弟和厨师垫了三万多医药费了。”修老板轻轻叹了口气，从冰柜里拿出一瓶青岛，起开盖灌了一口，神色慢慢平静下来。

“那几个孩子家人不管，这事接下来怎么办？”

“警察说先调解赔偿，先把医药费垫上，调解不了就只能走起诉吧……我托我姑姑介绍了个律师，明天问问去……”

由于肇事者家庭决绝调解，修老板只得自己先行垫付了弟弟和厨师的十几万医药费，算上派单业务二十多万没有结的账，流动资金明显的不足了。

修老板只得把车开回了老家河北，将车抵押了七万块钱，问及为什么不在济南抵押而非要去老家，修老板说：“老家利息低，每月仅两分利，济南每月要三分利，太高了。”

过了两个月，脚脖子被撞断的厨师他老婆带着几个亲戚来修老板店里闹，女人抱着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歇斯底里地哭闹着。

女人堵在门前，哭泣着说道：“俺家本来也没有钱，俺又没有工作，还得养活着两个孩子和老人，现在俺男人被车撞了，一家子人都活不下去了，修老板你说咋整？你是老板，你得对俺们负责！”

女人最后扭扭捏捏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让修老板赔三万块钱误工费。

“我已经垫了十几万医药，我弟弟也被撞了，你不去找撞人的，还让……让我赔钱，还讲不讲道理了？”修老板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但女人依旧哭嚎着。女人的几个亲戚也在一边七嘴八舌地数落修老板，一片嘈杂声中孩子也惊醒了，茫然的眼神环顾四周后，也“咿呀咿呀”地随母亲哭了起来。

无奈的修老板最后只好用一千块钱息事宁人，打发走了厨师的老婆。

“都是些什么人！就当今天生意白干了！”女人走后，修老板气得用煤铲子拍碎了炉子里熊熊燃烧的木炭，木炭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修老板心中的怒气一样，氤氲起一片白茫茫的烟雾。

“哎，你说我冤不冤？我弟弟莫名其妙被撞了，厨师被撞了，最近这生意也没法干了。我垫了医药费，还得再招服务员和厨师……我把车都抵押了，她不向撞人的那边要钱，向我要赔偿！”

修老板叹叹气，又摆弄着手中的炉火，生意还是要照做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可都仰仗着这摊子事儿。

两个多月后，修老板的弟弟出院回家养伤，腿还没有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看得出来被车撞断腿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意志有些消沉。

有一次和修老板以及他女朋友在进货的路上，修老板的女朋友说道：“你弟弟现在早上不起床，中午起来了就玩手机……下午店里也不帮着开门准备东西，也不招呼客人……坐在那就喝酒，拉着一帮子朋友。我说他，他还不听，死犟死犟的。都这么大了……也不赚钱。

“孩子都快上学了，没户口上不了，也不管……就在店里白吃白喝的。他那些朋友吃了喝了的还不收钱。”看得出来，修老板的女朋友对他弟弟颇有些意见。

“哎，他也是被车撞了，心里没法接受……以前还好好的……再缓缓，等脚好了能好点。”在外人面前把家事摊开了说，修老板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在极力维护自己的弟弟。

“修鑫鑫，你知道吧，他对你的感觉，不是像弟弟，就是像对爸爸一样……你从小就当家，你太惯着他了。他已经习惯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独立生活了，现在他肯定还没去店里。”修老板女朋友看着他，加重了语气说道。

社会催人成熟，她的话一针见血，说话的语气像是上了年纪的持家女人一般，完全不像我印象里96年的那种刚入社会的小女孩，那样青涩和懵懂。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修老板脸上写满了怒其不争的无奈。

果不其然，修老板语重心长地告诫后，兄弟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直至最后修老板的弟弟突然挂掉了电话。

“兄弟，我压力真大啊！”修老板双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无奈地说道。

也许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有些劳累了，修老板露出了少见的疲态。

3

因为没有了车，修老板每天只能坐公交车去管理广告公司的派单业务。房地产楼盘一般都在郊区，需要早上6点出发才能按时到达上班地点，修老板就和女朋友来回倒班，每人早起一天，监管派单业务。

房地产公司规定派单每天三十多个小红帽（小红帽济南兼职发单大学生的业内昵称），每人每天一百块，修老板给学生每人六十块，赚取中间差价。

小红帽每天晚上发工资，除去利润和税费，修老板每天就要垫进去三千多块，每月就是九万多块钱。但房地产公司却从未按照合同约定按月结账，总是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才能结账。

高额的垫资下，过了不长时间，修老板抵押的车钱也用完了。这次他瞄准了贴在街头巷尾的小额贷款的广告和名片，动不动就趴在墙上瞅着，拿手机记录着电话号码。

于是，我俩的对话就总是有了这样的桥段。

我：“你那款结下来了吗？”

修：“妈的，还没结，老林说这个月15号，结果这都25号了，还没个消息，打电话也不接。”

我：“那你咋办？”

修：“小额贷款呗……少赚点，先对付着。对了，我留了你的电话。有人给你打电话，问你，我是不是有超市和餐馆，还有车，你就说是，说得越大越好！兄弟，拜托了！”

果不其然，日后我收到了各类这样的电话。

后来，修老板能用的小额贷款也找遍了。有天他找到我，说：“哥们，能借你信用卡套点现吗？我实在是周转不开了，先把这个月的分期贷款还了，过几天餐厅的钱还你。”

修老板和女朋友两人算计钱的日子成为了常态，修老板女朋友叹息说道：“跟了你，我半年就没看过一场电影，没出去玩过……光跟着你干活了，还不赚钱。”

我感叹于修老板的强大的运作能力，事情这么多，他还是能支撑得下去。而且他总是笑呵呵的，没人能在表面上能看得出他是在左支右绌勉力维持。年关将近，房地产公司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结账的事儿，我有些担心他的账，如果成为坏账，那该如何是好？

有一天，修老板给我打电话说，钱要回来了一大半，他兴奋的声音给我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带着自己腿伤未愈的弟弟和弟媳妇，带着母亲和侄儿等一家老小堵了房地产公司财务处的大门，而且带着被子铺在了公司的门前，扬言不结账就常住在这儿，不见钱绝不走人。

财务处的领导开始还想拖着，躲在别的办公室里。直到他有些激动地拿几把椅子堵住了办公室的门，拿起桌上的文件扬言见不到钱就要点燃，这才逼出了财务领导，才逼着对方顺利了结了并不是全部欠款的十几万款项。

“兄弟，我也是没办法，要是大家都按照合同条款走，我还用这样吗？我也不用到处借账了！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有钱的，就是不愿意结！这就是店大欺客啊，我也被逼无奈，只能耍无赖要账了！”修老板无奈地说道。

“你这招确实有点狠了……跟房产公司彻底闹掰了吧。”我说道。

“可不是啊，兄弟！这一多半钱我要来了，剩下那些没结的钱我还愁着呢！这也是上次我那厨师他老婆管我要钱，给我的启发！她用这招讹我的钱，我用这招要本来就是自己的钱！真别说，这套路真管用！上次那一千块钱就当学这招的学费啦！”

我为修老板能结款而感到高兴，对他用的手段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现如今这个社会，道理讲不通，想尽办法生存下去，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而我的高兴也只是暂时的，结账的当天晚上，修老板又打来电话，语气急速而又气愤，“妈的，老刘，拿别人钱怎么判刑？我对象把刚结的钱转了八万，然后跑了！”

眼前浮现出那个96年小姑娘的精致面容，我怎么也不会把她和转走六万块钱的那种人画上等号。

在我印象里，这种拿人钱财的人脸上就应该长着一张势利和狡诈的脸孔，无时无刻充满了算计。但是事实却又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那样摆在那里，修老板是小学文化，很多开户之类的事都是她女朋友帮助完成的，她知道他所有的账号密码，掌握着他的优盾和全部家底。

见到修老板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儿来。

桌上摆着两只空酒瓶，他“嘿嘿”惨笑了一声，说道：“今年真是走了背运了，大事小事接连不断，想不到每天一张床上搂着，一块儿睡觉的人给了我一刀！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不过，她还不算没良心！只转走了八万，没全部转走！老刘，你说我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老修你得去千佛山拜拜了，转转大运。你也别着急，想办法联系她，问问到底怎么想的啊。”我安慰道。

修老板给女朋友发了微信语音，大意是：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咱俩这钱要得多不容易你也知道，你要用钱给我说，你这样拿走是犯法的……要判刑的。你快点给我回电，要不我报警，让警察上你家找你，你想想，警察去了你家，你一个小姑娘，传出去好听吗？

发了微信没过多久，修老板就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

女朋友家人因为俩人差距太大极力反对俩人在一起。她的母亲经常斥责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跟着一个离过婚的老男人，这事儿被几个老乡传回去之后，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母亲极力劝她，让她回家找一份工作，过正常安稳的日子。

“花这么多钱养你，让你上学，就是让你毕业以后在外面混的？你就不能找个正经男人给家里争点面子？你小姨家的霞霞都结婚了，对象是公务员，这次回家都是开着车回来的，还在县里买了楼准备结婚了，你看你有啥了？

“辛辛苦苦养你，你对得起我们吗？你把养你的钱还回来，我们就当没生你这么个闺女！”她忘不了母亲抽泣时，说的刻薄言语，也忘不了父亲蹲在地上埋着头，闷声吸着一根又一根香烟，以及铺满脚下的烟屁股。

那十几万账结下来当天，女朋友的姑姑在聊天中听说了这个事。姑姑告诉她，女孩的青春很值钱，转走一些钱是她理应得到的，拿点钱，以后自己还能做个生意什么的，还能有点本钱。姑姑怂恿她拿着钱离开。

想起母亲刻薄的话语，她咬了咬牙，转走了钱，坐当晚最后一班车回到了老家。

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和家人激烈地争吵完，她生气之下要连夜回到济南，家人将她反锁在房子里面，她又气又怕，心中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给修老板打电话的时候仿佛又如同解脱了负担一样，嘤嘤地抽泣着。

后来听说，修老板接女朋友回来了，俩人重归于好。女朋友给家人留下了两万块钱，剩下的六万带了回来。

再后来过年了，我回到了老家过年，暂时也没有和修老板联系了。

大年初一，微信上收到了修老板发来的一条信息和一张图片。

信息内容是：“哥们儿，大年初一！我特地来千佛山拜拜！今年不能再衰了！我要转大运了！”

犹记得，这条内容感叹号格外的多。

图片上他面色庄重而虔诚，闭着双眼，双手夹着几炷香，合十了举在额头前，跪在一个黄色蒲团上，面朝着一尊金色的卧佛，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香烟袅袅，卧佛正慈祥地看着修老板，也望着芸芸众生。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春花秋拾 | 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