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楔子
那场景年复一年出现在她梦境里,黄浦江上轮渡来来往往,她和他并肩坐在码头,看着天边那轮落日一点一点坠入幽静的江水。
她把两手抄在青莲色旧绸夹袄里,紧紧攥着空瘪的荷包,她刚来沪上不久,对这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颇感陌生,就连笑容里都带了几分怯意。
后来终于积攒了些名气,慢慢过上与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无异的生活。纵然她无数次回首,身后却空空如也,再无那少年。
1
段小苏初初在沪上崭露头角,是因为一部电影,女主演是红到发紫的电影皇后林音容,而她最终只拿到一个配角。
便是这不讨喜的角色,硬是让她演绎出三分天真,七分妩媚。
新作上映,段小苏去租界的影院看电影,散场时外头已下起了雨。
段小苏没有带伞,便只能待在屋檐下,紧紧抱着她的双臂,窘迫地等待雨停。另一头站着位青年,拿着把半旧的黑伞,与她一同等待。
及至天光暗下来,雨势也不见收,段小苏仅穿了件长袖旗袍,凉风一吹,冻得直瑟缩。觑了眼瓢泼大雨,她慢慢朝他走去,“先生,你是在等人吧?”他闻声向她望来,点了点头。
段小苏笑了笑,“有烟么?借个火。”他摸遍全身口袋也只找出几颗水果糖,递给了她。她剥开一颗含在嘴里,听见他问:“小姐也是在等人?”
“等雨停。”段小苏摇头。
此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今夜最后一场电影散场,人群熙熙攘攘涌出,汽车的照明灯晃得段小苏睁不开眼,她抬手正要去挡,身后那人突然靠近,声音不免有些落寞,“看来是等不到了,如果小姐同意的话,我送你去车站吧。”
刚好赶上回去的末班电车,临上车前他把伞塞到段小苏手里,“我就住这前面不远处,伞你拿去用。”
老路灯挂在电线杆上,灯光忽明忽暗,他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她时,目光脉脉蕴着风流。
这双眼与某段久远的记忆重合,原来是他。
段小苏张口,方要问他姓名住址,车门轰然关上,将她和他隔绝在两个世界。
借着电影的势头,段小苏又接了几支香水的广告,巨幅海报上的她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用团扇掩去半边面孔,眼角眉梢里风情自然流露。她像是蒙尘的珍珠,一下子被发掘出来,尘垢洗净,璀璨光辉依旧夺目。
同公司的师姐林音容有了息影的念头,举荐段小苏接班,影片公司有意把她打造成新一代电影皇后,花大价钱捧她,段小苏从此穿梭于名流晚宴之间,应酬不断。
偶尔也会有令她难堪的时候。
宴会上有位姓金的商人,自称是段小苏的影迷,与她还未说上几句话,便揽过她的腰肢携她往阳台走。
段小苏推诿,金老板凑近她,悄声说:“我给你的电影投资一万块,怎么样?”
失神的空当,手腕被他猛然一拽,她整个人不由地跌入他怀里。
中年男人厚重肥腻的唇正要压下来,段小苏扬掌扇过去,金老板被她打得有些发蒙,很快反应过来,大力扼住她雪白纤细的脖颈。
她喘不过气,拼命挣扎,如一尾濒死的鱼。
好在这场闹剧很快被制止,身后走出一个男子,适时拦住金老板:“金先生,麻烦看在我的面上,就不要和这位小姐计较了罢。”
“傅三少的面子,金某岂有不给的道理?”金老板松了手,冷哼一声,愤然离去。
段小苏认出他来,正是四个月前在影院门口遇到的年轻男人,她眨了眨眼,声音微微发哑,“多谢。”
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他的面孔沐浴在这光影之中,平添一分温柔神色。
“段小姐,香水广告上的你很美,也很动人,你有兴趣同我做个交易吗?”
2
她和傅江来约会的花边新闻次日就上了小报,狗仔记者闻风而来,挖出他们的过往。
法租界的影院门口,傅江来曾送过她一把伞。她一炮走红,晚宴上遭人蓄意刁难,傅江来出面为她解围。
于旁人看来,段小苏能得傅江来垂青,是莫大的运气。
傅江来的父亲掌管关内五州,可惜傅大帅子嗣稀薄,除了两个女儿,就只剩下傅江来唯一一个儿子。
师姐林音容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段小苏正忙着应付那只戒指,傅江来送了她一套火油钻首饰,戒指型号对不上,她半天也没能取下来。林音容瞥她一眼,“傅家公子哥儿虽好,但你也要晓得,他家老爷子病了很久,眼看捱不到新年了,他资历浅,怕是镇不住宛州那帮旧部。”
林音容的言下之意是要她拎得清,莫要一颗心全交出去。段小苏把一瓶进口香水推了过去,轻声说:“容姐,我有分寸的。”
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段小苏拎着小提包下了楼。傅江来坐在车里等她,见她戴着新戒指,随口问了句:“喜欢吗?”
“傅先生亲自挑的,我自然喜欢。”她不动声色地把左手背在身后,以免让他瞧去她那已经箍得红肿的中指。
这次是去西餐厅吃牛排,等待上菜的间隙,段小苏禁不住开口,“傅先生有冯小姐的消息了么?”傅江来这回来沪上,是要找未婚妻冯薇。冯家几个月前突然悔婚,把冯薇接走送到沪上亲戚家藏着。他彻底与未婚妻断了联系,便想借着与段小苏暧昧的风头,引出冯薇。
至于悔婚的原因,傅江来没有说,段小苏便不多问。
傅江来送她回去已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路过一条小巷,傅江来意外停车给她买了份生煎馒头。
“段小姐晚饭没什么胃口,到这个点,想来也饿了。”他略微解释。
她伸手去接,即便是在夜里,肿胀的骨节也依旧醒目,傅江来忽然攫住那只手。粗砺的触感令他陡然一惊——这并非富贵人家的小姐应该有的。她浑身发颤,仿若最大的秘密被人窥破,终究无处可遁。
傅江来率先反应过来,把油纸包好的生煎馒头递到她手里,低声对她说:“抱歉,段小姐,是我唐突了。”她抿了抿唇,慢慢镇定下来,笑意冻在嘴角,“刚来沪上那会儿,我到有钱人家家里当佣人,洗衣做饭打扫缝补,样样都做过,后来撞大运才去拍了几部电影……”
他点燃一根苏烟,听她谈起那段过往,她既愿意与他分享,他便做个安静的听客。
她父亲是江南小有名气的绸缎商,陆续娶了十房小妾,日子过得顺心。但他晚年嗜赌成性,输光家产,就拿姨太太生的女儿去抵债。轮到段小苏时,她母亲不肯屈从,连夜把女儿送出去,要她另谋生路。
一路往北走,刚到沪上,就听说了母亲的丧讯,她是被那个男人用马鞭活活抽死的。
“说来你也许会觉得可笑,傅先生。”她说,“那时候我就暗暗在心里赌咒,我一定要挣大钱,要出人头地。”
她眸中水光盈盈,却没有流下一滴泪,也许所有的眼泪早已在七年前流尽。毫无疑问,他是喜欢这个女子的,她美丽,聪慧,懂得适时保持沉默,是男人们都会渴求的解语花。
但这样的喜欢仅是建立在他们不咸不淡交往着的基础上,他出手阔绰,乐意花钱哄她,也希望借她的名头寻到冯薇。可他并不打算长久维持这段关系,也只觉得,她不过是十里洋场中一抹绚烂烟花,是他生命里为数众多的过客之一。
烟即将燃尽,傅江来捻灭它,“段小姐,这枚戒指不合适,回去记得把它摘下来。”
3
傅江来再没找过段小苏,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他单方面宣告他们之间的交易结束。
转眼到了新年,林音容登报公开息影的决定,大批影迷为之叹息。林音容下半年就要嫁人,给一个富商做填房,婚后将定居广州。段小苏舍不得她,送她离开影片公司时,挽着她的手与她说体己话:“容姐,到了那边莫要忘了我。”林音容点了点她的眉心,“你收了念想安心拍戏,红遍电影圈指日可待。”
林音容一走,大半片约压在了段小苏身上,她连轴拍戏,时间一长落下失眠的毛病,只得托相熟的医生为她弄来安眠片。
那日段小苏照常去诊所拿药,却意外遇到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傅江来坐在椅子上,捂住腹部汩汩流血的创口,正等医生给他缝合伤口。相较于镇定自若的傅江来,一旁的侍从官显然要焦急许多。侍从官认得段小苏,趁着傅江来进去处理伤口的空当,便告诉她,傅江来接到大帅病危的电报,原本要赶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宛州,结果去火车站的路上让人开枪打伤了。
这时,医生从里屋冲出来,大吼:“病人失血过多,赶紧送医院。”
几个钟头的手术下来,傅江来捡回一条命,段小苏守在床边,点了一根烟,闻着烟丝味给自己提神。傅江来挪了挪手指,睁开眼望向她,“你怎么来了?”
“赶巧。”窗外泛起熹微晨光,段小苏把燃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踩灭,“我去诊所拿药,你受伤这回刚好让我撞上。”
他侧过头,望向窗外的万丈霞光,冰封多时的心湖似乎裂开了一道小口子。轻微的一声,令他陡然一惊,他凝神想要细听,一切重又归于沉寂。
于是他笑,“那可真是赶巧。”
傅江来住了不过三天就要出院,暂时没有寻到新住处,段小苏便让侍从官把他送来自己家里。她去年新置办了一栋两层小洋房,周围环境静幽,适宜养病。况且她长期不住家,只雇了一个老妈子帮着打点。
她想,就算是看在他送了她一整套火油钻首饰的份上,她也应该收留他一段时日。
好在傅江来是个让人省心的主,遵从医嘱按时服药,一日三餐顿顿都不落下。段小苏给他换药,解开白绷带,八块齐整的腹肌赫然裸露,凹凸有致。
段小苏用棉棒蘸了药水擦拭伤口,便说:“傅先生这身材倒是可以考虑转行去拍电影,依我看,现在的男明星没有哪个比得上你。”
略微一笑便牵动了腹部伤口,傅江来将这阵痛楚忍下去,难得爆了次粗口,“你别逗老子笑。”
她鬓边黏了一团绒絮,应是路过某株杨树时无意间带上的,他抬手为她摘去,问她:“那些人不愿见我回宛州,现在把你也牵连进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正专心致志为他缠新换的绷带,想也不想便答:“走一步算一步,总不能眼睁睁见你横尸街头。”
不出三五日,果真有人找到她打听傅江来的下落。
傅江来在沪上待了四个月,除开随身侍从,只与段小苏往来密切。
段小苏把那沓钱推了回去,“先生,我和三少已经分手了,您若是不信,可以去翻翻两个月前的花边小报,狗仔记者指不定把我描绘成了一个惨遭抛弃的怨妇呢。”
对方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慢条斯理警告她,“段小姐,你会后悔的。”
4
不久后,她便撞上意外事故,拍摄一场爆炸戏时,特制炸药被人掉了包,爆炸产生巨大冲击波,将她掀翻在地。
她运气不好,脑袋磕到布景用的假山石上,右眼角缝了十几针,次日就上了报。小报写得天花乱坠,讲她如何破了相,一张姣好的面孔刹那间血肉模糊。
林音容来探望她,心疼得掉下泪。每年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涌来沪上,影片公司永远不缺新人,一个破了相的女星,等待她的只有过气。
“容姐。”她递了一方手帕,让林音容拭去泪痕,“我这个人呢,向来运气不大好。”
七年前便如此,七年后亦是如此。
段小苏借宿在林音容家,等到伤口结痂才回去。傅江来虽然十几天没有见到她,但也从报纸上读到了她拍戏受伤的消息。他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了把枪,声音低沉,“是那些人做的?”
她没有答话,也无需答话,他就已经知晓答案,抓起枪便要下楼。
段小苏从身后抱住他,双肩瑟瑟,“我也很想你去替我报了这仇,可是你一去,这些日子的伤不就白养了么?傅先生,不要去了。”
良久后他终究转身,将手插入她的鬓发中,迫使她抬头,露出眼角那道细长的疤。
“我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久,要拿什么报答你?”他注视着她。
段小苏却笑,“若是我不中意的人,就算拿来万金我也不会让他踏进这栋房子一步,若是我中意的人,自然什么都不用带来。”
傅江来沉默,他在情之一事上并不驽钝,偶尔也会有女子主动送到跟前,他向来只是淡漠笑着,礼貌拒绝,一是因为早早与冯家定下婚事,二是因为他觉得她们太过无趣。
眼前这个女子,似乎与以往的莺莺燕燕别无二致,似乎却又不同。
真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吻上她的唇的那刻,他心中如是想道。
黄昏时落下冷雨,淅淅沥沥打在美人蕉上。
段小苏觉得自己像是海里的一叶小舟,风吹来雨打去,起起伏伏,无处可去。她伸出手攀上他的肩,想从他怀里获得一丝温暖,她渴慕已久的温暖……
一滴汗从他的额上滑落,坠入素白色床单,他拥着她,细细亲吻,这场情事终于结束。
傅江来起身靠在床头,摸出一根烟点上,“第一次做?”她又羞又赧,将脸埋进被褥,背对着他。
他凑上前在她右耳边说了一句话,她听得不大真切,翻过身问他:“你说什么?”
他眼中的笑意霎时凝住,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错愕,“你右边的耳朵?”
段小苏往他怀里靠了靠,“不怎么听得清了,但是声音大点,还是能听出来的。”
影片公司开始捧新人,那些个女孩子都比她年轻,也比她听话,段小苏便是选在这时与公司解约。
念着往日情分,公司只向她索取了一笔小数额的违约金。段小苏变卖了郊区的小洋房,付完违约金还剩下不少,于是全部存入了户头,她既然铁了心要和傅江来离开沪上,就不再给自己留后路。
林音容怒其不争,只差戳着她的脑门骂她:“傅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真以为自己嫁过去能够当大帅夫人?他傅江来有没有命回到宛州还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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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侯自己陷进去出不了只能找专业的人士帮忙,我觉得挺不错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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